我出生后的第一个鸡年,估计是什么邪教在幕后兴风作浪,在我们的农村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信仰危机
那年我太小了,太急功近利了,太畏惧死亡了
虽然对佛祖观世音三叩九拜,仍然豪不犹豫的接纳了“天神”的预言
“天神”说这一年是大凶年,会死许多人,信教者方可免于一死,也有得道成仙的可能
于是各家各户都张罗着在大大小小的门上贴上红公鸡,用以避邪
那一年,我对死亡恐惧变本加利,和姐姐自剪了许多只公鸡,涂上红墨水,在卧室中满墙满墙的贴,最后连我的背子也换成了红色
后来又流行一种纸条,是解救罪恶的良方,说要传了十个人可以救一命,一百个可以入道,一千个可以成仙
于是我就虔诚的守在家门口,把那张纸贴在墙上,用肤浅的三两点学问,向过往的行人宣传,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
至今想来,因为蒙昧无知,竟成为过邪教的宣传员
我停下了我好奇的脚步
脚下踩着满地的残叶和落花
但是,我醒过来了,不是吗?我可以继续看着我亲爱的老公了,我不用再担心自己醒不过来了,不是吗?还记的那时问老公:你就不担心,我万一醒不过来,你怎么办?老公的答案:不会吧,我知道不会的,你是那么开朗乐观的人,你不会有事的
再勇敢的男人也会为他所爱的人懦弱一次的,看着老公微微泛红的眼眶,我的心暖暖的
妈呀!那个痛快呀!就像千万只小虫往你心里钻,痒嗖嗖又麻嗖嗖
我甩开大步,下了一小截阶梯,还是不顺溜,裤子长了,老是扫地,脚后跟时不时地踩着裤脚,十分地碍脚
于是,干脆来个一不做,二不休,弯下腰来,把裤子挽到膝盖上,继续往下
菲这时回头一看,“嗟,怎么走着这么老快的呀?”再一看,光着一双大脚丫,“哎,姐妹们,你们看小满,她总是让我们感到很意外,”她们看着我,有赞许,有惊讶
我劝菲也像我这样,她摇摇头
我一边大大咧咧地走着,一边张着大嘴自我解嘲:“现在也不管什么优雅、什么气质了,怎么舒坦就怎么来,”导游在一旁点点头,说:“你是彻底放松了,其实光着脚丫爬山是需要勇气的,像你这样洒脱的人,在我带过的旅游团中你是第一人
”我回答:“想解脱就解脱,完全由心所致
旅美作家王安忆说,面子上做人,那是做给人家看的,所谓体面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;芯子里做人,是做给自己的,悄无声息的,却是实惠
要说,自然是面子也好,芯子也好,但要两全是很难的
倘若面也凑合,芯也凑合,还不如丢下一边,要个满满的一半,也算是不圆满中的圆满了
”上下山的游人眼神有些奇异,就像看到外星人一般,他们从我的脚丫仔细向上看去,一直看到了我的脸,有的说:“真乃性情中人也
”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心里嘻嘻笑着:“天上下来个赤脚大仙,赤脚大仙是我呗
”
很久以后,另一个夜晚
他又点燃了一支烟,深深吸了一口
沉默
他皱着眉,看着她奇怪的睡姿,他想把她扳直
她醒了,彼此对望
这目光,蕴含着无限温存,还有克制
他缓慢开口,我要走了,两月后,日本
她说,知道,她倦坐在床边
她开始哭起来,不再是从前无声落泪,是歇斯底里
他伸手拉她,把她拖到自己的怀里,她听任他摆布
他抚摸她,亲吻她
闭上眼睛,陪她一起哭泣
她不停的抽泣
她说,爱你,比爱任何人都爱,想找个人来忘掉你,却做不到,只好沉默,把一种切肤之痛,放在心里
他突然像一头受伤的狮子,低吼,你错了,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会难过?我何时不在想那些无法改变,会给彼此带来伤害的事呢?多少次,我想放弃,想离开,可看着你的脸,我说不出任何………… 她说,所以,所以你就放任我为你一陷再陷,陷到不能自拔
却仍要离开,你太自私! 他说,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很不公平,比如爱情
终于,在他怀里,她的呼吸逐渐平静
终于,她明白,这个男人,在她一生中注定要给她带来幸福,还有巨大的伤害
她睡着了,是微笑着的,一个完美的弧度
最后那几天,气温几乎是一下子冷下来
她在他身边躺下,紧紧的靠着他,她让他的身体想要她,却又让它孤独,并且永远记着这样的孤独
永远
她什么也不说,也不说痛苦,她任由这种痛肆虐着自己,她曾疯狂般的爱过他,而现在,变得没有未来她只能爱这种痛苦的感受
她用很低的声音哭起来
她说,想哭,没办法忍住………… 他们不再看着彼此
窗外很黑,很安静
灯光忽明忽暗,静止的街道没有行人
显示器开着,幽幽的蓝光
空气湿而粘稠的布满了冰冷死亡的歌声
她靠着墙,喝着一杯水,没滋没味
她突然微笑,坐下
她仍喜欢在深夜,在网络浇灌着一朵朵灰色的花: 你一定在那温郁的地方 告诉我那儿的月光 那儿的日光 告诉我细风是怎样吹散樱花 鸟儿是怎样痴恋着朝阳 我曾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 那温暖我似乎记得 又似乎遗忘 …………